媽媽有一本沈櫻翻譯的書, 書名是悠遊之歌(Wanderung : Aufzeichnungen; English Title: Wandering, translated by James Wright), 作者是赫曼 赫塞(Hermann Hesse). 沈櫻老師的譯本應該是從英文翻譯成中文的. 他的文筆實在很好, 我比英文的翻譯更喜歡. 我不能鈔下其中的文章, 但是, 可以把裡面的一些詩鈔下來.
第一篇 農舍
鄉村墓園
在墓地裡那些掛著長春藤的十字架上,
有著溫柔的陽光芳香和蜜蜂翁翁的聲響.
可祝福的長眠其下的人呵,
你們依偎到大地之母的心房了.
祝福那默默無名回家來的人兒,
他倒在母親的懷裡得到了休息.
但是聽呀, 聽那蜂群和花朵,
他們都渴望著生命為我高歌.
衝出夢境的盤錯根節,
久遠逝者又進入光明.
毀滅了的生命, 黑暗地埋葬,
他們自己蛻變著要求現在.
皇后般的大地之母
戰慄著在用力生育.
空墳中有甜蜜的和平寶藏,
岩石輕柔的像夜晚的夢一樣.
死亡之夢不過是一陣黑煙,
那下面生命之火正在熾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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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分水嶺
夜行
夜晚我散步在塵埃.
高牆落下它的陰影
穿過葡萄蔓, 我望見
月光正照在小溪上小路間.
以前唱過的歌又來了,
輕柔的再唱一遍.
數不清的旅行印象
又來到我面前路上.
多少年的風雪炎熱
在我腳步中發出迴響,
有仲夏之夜和藍色閃電,
有風暴和旅遊的疲倦.
褐色的健康世間的富有,
我覺得自己
再一次被吸引,
直到我的路轉向死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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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小城
迷失
夢遊的我在森林和峽谷尋找出路,
突然間有一魔術光圈圍著我閃耀;
不管我是在被讚譽還是在被詛咒,
我只忠實地追隨著那內心的呼喚.
多麼經常地那一般生活的現實
曾警告我說服我去向它低頭;
我站在那裡驚醒戰慄
趕快匍匐著又走開了.
啊, 他們劫持我離開的溫暖的家呀,
啊, 他們使我心中煩惱的愛之夢呀,
我飛過千山小徑又飛回來了
像那水奔流向海洋.
春天用歌聲把我帶進神秘,
夢鳥輕輕鼓動著光亮翅膀;
我的童年在前面好像新生召喚,
在陽光的金線和蜜蜂的美歌裡,
我發覺自己又依偎著母親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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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橋
光輝的世界
不管是青春還是老年,
這意像老是把我糾纏;
夜色中一座山影隱現,
廊子上一位女人靜坐,
月下蒼白的路向前蜿蜒,
這撕裂著我的心想跳出胸腔.
燃燒的世界呀, 廊上白衣的女人呀,
山谷中吠著的狗呀, 遠遠駛過的火車呀,
你們是怎樣的說謊者, 怎樣殘忍地騙過我,
現在竟變成我的最甜美的夢境和幻想.
我時常想試試 "現實" 那可怕的路向,
那裡有的是職業, 法律, 財富, 和時裝.
但是無可奈何地渴望自由我又轉往
另一邊那個充滿夢想和可祝福的傻子的地方.
夜樹間的寒風, 黑衣的吉普賽女人,
世上充滿了愚蠢的渴望和詩人的氣息,
我總是轉回到光輝世界的一面,
因為那裡有你的光熱和聲音的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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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田野
雨
向著那夢想和知足,
輕巧的雨, 夏天的雨,
在灌叢間低語, 在林木間低語,
呵, 多麼可愛又充滿祝福!
在外面的光亮中過了那麼久,
我不習慣於這種動亂激變之情,
還是隨便躲在自己靈魂深處吧,
再也不要被帶到別的地方.
我什麼也不要, 什麼也不想,
我輕哼著童年的一些歌唱,
驚異在夢想的溫馨美妙之中,
我到達了久別的家鄉.
心呵, 你是多麼憂傷: 多麼可感地一味耕耘,
什麼也不想, 什麼也不知,
只去呼吸,只去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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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樹
畫家的快樂
田中長著玉米非常值錢,
鐵絲網把草地四周圍纏.
可怕的貧乏和貪婪互相關聯,
每樣事物都顯得幽閉可憐.
但在這裡, 我眼中另有一些事物,
表現著生活, 紫羅蘭的花浪消退了,
王袍已滑洛到寶座, 我在唱
我那天真的歌曲.
黃色接連著黃色, 黃色緊靠著鮮紅
一片淡藍又轉變成嬌嫩的玫瑰.
光亮和色彩從這一世界跳到那一世界,
嘻笑和迴響沉浮在愛的浪花裡.
這精神王國, 可醫治所有的病,
新生的春天發出綠的歌唱,
世界在分享那新鮮和意想,
人的心也在歡樂光明中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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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教堂
逝去
從那生命的樹上
葉子紛紛落到我的身旁.
呵, 世界正歡欣得發狂,
為什麼你竟來使我充滿
使我充滿疲倦,
又使我沉沉醉醉!
一切今天還在發光的
轉眼也要消逝不見.
不久風聲沙沙作響
要掠過我荒涼的墳上,
對著弱小的孩子,
母親俯身在凝望.
她的眼睛我正願意望見,
她的目光是我的星星.
別的一切都能出現又消散
什麼都會死去, 什麼都能解除,
只有永恆的母親亙古常在,
我們是從她那裡來,
她的手指寫出我們的名字
歡騰在漂浮的空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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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中午的休息
漫遊者和死亡的交談
有一天你也要到我身邊,
你絕不會把我遺忘寬免.
那時一切痛苦算完,
任何桎梏都將崩段.
現在你和我似乎還很疏遠,
親愛的弟兄, 死呵!
你像一個冷冷的星光,
高高站在我的煩惱上.
有一天你會和我面對面,
渾身全是火焰.
來吧, 親愛的, 我在這邊.
帶走吧, 我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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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湖, 樹, 山
色彩的魔術
上帝的呼吸, 無處不到,
天空的上面, 天空的底下,
光唱著它的歌有一千遍,
上帝把世界變成數不清的顏色.
從白色到黑色, 從暖色到冷色,
憑自己的感覺隨時有新的變換,
並且永遠從那頭暈目眩的紛亂
彩虹又升起來了.
上帝的光就這樣子,
散佈著千百種形態,
一起在創新而又成形,
我們珍愛它稱為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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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紅房子
傍晚
傍晚有情侶散步
慢慢穿過田野.
女人鬆下她的頭髮,
商人在計算他的金錢,
城裡人急忙地讀著報紙
讀那最後的新聞,
孩子們握著小拳
睡得又沉又甜.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現實,
追隨著各人的神聖責任.
城裡人, 小孩子, 情人們--
可不還有我?
是的, 我也有傍晚的功課
對於它, 我像個奴隸一般,
缺少了成熟的精神不能去做,
同時它們有著太多深奧,
所以我起身來回踱步,
在屋內手舞足蹈,
唱著愚蠢的街頭之歌,
讚美著上帝和我,
喝著酒又假裝作
我是一個土耳其官員,
擔憂著自己的腎臟,
又微笑著喝下了更多,
對我的心說著 "好吧",
從過去的苦難中,
在這清晨將失效,
隨便湊出了一首詩.
望著那圍成一圈的月亮和星星,
猜想著它們的運行,
覺得自己也到了其中,
正在走的旅程,
到哪理都行.
中華民國六十二年, 五月一版, 沈櫻, 蒲公英譯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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