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
橫田順彌氏著
王 旋 改寫
"什麼? 判我到人間卻過一百年? 不, 我不服, 我一定要上訴到最高法院, 這行罰未免太重了吧!? 我犯罪, 該下地獄, 我都承認, 可是我的罪也不致重到就罰我到人間去一百年, 這, 這未免太過份了, 我..."
"住嘴! 本案既已判決, 再無更改之理, 你上訴也是白花錢而已, 我勸你還是好好地去服刑好些!"
"可是...可是人刑一百年畢竟是太長了, 我還是要上訴, 也許他們把我的案子重審之後, 能夠改判我貓刑狗刑之類的."
"早知有今日, 又何必當初? 誰叫你不像其他的人一樣, 吃飽了以後讀讀日本聖訓, 打打麻將? 誰叫你偏偏有寫甚麼文章? 甚麼? 你再說一遍... 哼, 哼! 你說你是在盡一個日本文人的責任是不是? 哈哈! 笑死人了, 天塌下來自然有我們承擔, 你操個什麼心? 你也不想想, 你也不想想, 要是天下的責任都讓你們知識份子盡光了, 我們還有什麼好混的? 嗯! 我勸你還是乖乖地接受法律的判決, 老老實實地到人間去服你的百年徒刑, 也許能遇到什麼特赦的機會減個十年八年也說不定, 你知道, 法律是寬大的, 是勸人忘記過去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良藥, 雖然你現在很痛苦, 但我們保證祇要你一旦到人間開始服刑, 你馬上會忘了現在的一切..."
"可是一百年的有期徒刑....."
"當然, 貓刑狗刑都比人間刑要短些, 像蟑螂刑, 蒼蠅刑, 蚊子刑更短, 可是人間刑也並不是完全沒有長處, 比如說我們也為人間預備了許多交通事故, 戰爭, 情殺或自殺之類的可能性, 如果你幸運地遇上了也可以縮短你的刑期, 這種可能性其他貓刑狗刑事幾乎很少發生的, 好了, 你可以去了! 祝你早日刑滿, 歸來重新做人! 現在全體起立, 聽本法官宣判......"
法官用他特有的錄音帶一樣的聲音宣佈了犯人犯罪的內容, 根據法律的第幾條第幾項第幾款第幾號以後, 突然提高了聲音說 "第一九八零號犯人, 處人間有期徒刑百年".
四個警察上來, 把一九八零號犯人推倒, 兩個警察提他的兩手, 兩個警察提他的兩腳, 像五馬分屍似地提著他上了二樓, 推開一個鐵窗子, 把他丟進窗外一片無垠無盡的黑暗之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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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緊閉著嘴巴, 滿臉佈滿了憤怒的皺紋的嬰兒, 在一個叫做 "新生婦幼中心" 的醫院誕生了, 醫生, 護士和婦人的家人們都笑瞇瞇地圍著這個嬰兒....
"恭喜啊! 是個健康活潑的男孩子呀!"
"恭喜啊! 你看他紅嘟嘟的小臉, 好可愛呦!"
"啊呀! 這下我可也放心了, 老頭呀! 你快來看你的孩子! 你看他眉清目秀的斯斯文文的樣子, 將來一定是個秀才, 說不定寫的文章比你都要好呢? 你看他天庭保滿, 將來一定長命富貴....你說呢? .........你別看傻了眼啊! 說呀!"
"嗯.....別吵, 我在看孩子身上的這塊痣, 額角的左上方有痣, 相書上說主長命, 這孩子一定能活一百歲, 錯不了, 一百......."
醫生手裡嬰兒, 突然 "哇----" 地一聲, 大哭起來.
(改寫自一月廿七日朝日新聞 [地獄])
民國六十九年六月十二日
(聯合報, 極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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